二十年·电商回忆录
作者:袁钰森
2002级电子商务学院财务管理专业毕业生
交通银行团委常委,交通银行四川省分行团委书记
自序
想给天府二十年校庆写点东西,提笔却又有点犯难。一来,时间太过久远,记忆的画面,早已被侵蚀得支离破碎。二来,是不知道该怎么定位,写给学校还是写给学生?亦或是写给自己。
放下手中的笔,我看着窗外曾经熙攘嘈杂的街道,如今只能听见虫鸣鸟叫。我正经历着上海疫情最艰难的时期,忽然想起上一次的此情此景,还是2003年的非典。封闭的校园里,蒲院长给我们讲如何面对人生种种,如何在逆境中保持乐观自信,现在想想仍然受用。蒲院长问我们有什么困难,我们都说很想家,其实现在也一样,只不过如今再被问及同样问题的时候,我的回答变成了没有。真怀念学生时期那真实的模样,那就写点关于大学真实的记忆吧,或许不够精彩、或许充满遗憾、或许有很多主观臆断、或许平淡且凌乱、或许也不是那么美好,都是些满是灰尘的琐碎,也是些难以割舍的情愫,就随着流淌的记忆真实地写下去吧,这个二十年的电商回忆录……
(一)
最初的记忆
故事的开始,是在夏秋之交,CD机里循环着周传雄的《黄昏》,“过完整个夏天,忧伤并没有好一些,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,有离开自己的感觉……”歌词与旋律有种代入感,一个人独自求学,憧憬与孤寂杂糅。
那时候,新校区还在建设之中,园艺山上一片滩涂。2002年我们是在财经校度过的,四栋建筑,临河靠山,一字排开。相向而对的,是一个建材市场,但早已不复当初功用。市场里满是满足学生各种“刚需”的店铺,大多还在门口立两个喇叭,放着周杰伦的《范特西》,满大街的“哼哼哈嘿”……
这种城乡氛围和青春躁动的年岁还是很搭的,大家都像挣脱高考枷锁的飞鸟,渴望自由。在我们眼中那就是乐园,在我们心中那就是CBD,吃喝玩乐一应俱全,承载着我们第一次聚会、第一次喝醉、第一次互诉衷肠、第一次莫名流泪……
我们是电商第一届,没有学长学姐,老师们大多也年轻,初为人师,没什么隔阂,因此感情更加简单纯粹。经常是月初富足,拉着老师一起聚餐,月末亏空,找老师蹭饭,守望相助、相互慰藉。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也渐渐成为了传统,在如今的天府仍有很深的印记,更准确的讲,算是“胎记”。
那个时候,财经校周边的美食便宜实惠,比较有特点的是竹雨网吧门口的春卷,一毛钱一个,一块钱十二个,沾着淡淡的甜醋,青脆爽口。还有学校背后没有招牌的烧烤摊,经常要排队,我们管它叫半坡烧烤。当然,印象最深的是小卖部一块钱一包的醉八仙,早课我总喜欢买一包拿来暖手,到教室再喝掉,身心俱暖、活力满满。
开校后的第一个大型活动是元旦晚会,大家都没经验,忙活了半个多月。我感觉那场晚会是集智慧和创意,纯手工揉出来的。背景板是宣传部召集同学画的,道具基本都是自己DIY的,为了营造氛围,会场内外贴满了POP手绘海报;现场的氛围灯,是用应急灯遮着彩色亮片改造的;为了烘托气氛,我们还把校园里的树上都缠满了黄丝带,路过的同学还好奇,以为要办什么“法事”;我印象特别深的,是有位同学捐赠了一箱“尖庄”,派上了大用场,在没有空调的跨年夜驱散了寒意、弥漫了酒香……美声、小品、健美操、话剧……节目轮番上演,很是尽兴,压轴节目是英语版的《大话西游》,演至尊宝的是外教Michael,据说后来他和教我们的英语老师结婚了,在桐梓林开个了西餐厅……
其实关于那场晚会的印象已经很零碎了,只留下些许的片段。散场后有一群男生在操场高唱“有多少爱可以胡来”,有女生在尖叫,有保安在制止,路灯下能看到呼出来的白气,远处的夜空在绽放烟火……这就是2002年的最后一天,年少的我们,一幕幕模糊的画面,一张张清晰的笑脸,定格在那里,属于大学最初的记忆。
(二)
绵阳,那座城
那时候的绵阳,干净且安静,城市不大,最高的建筑是新益大厦,沿街穿过人民公园就到了市中心。商业区很小,几条街的名字我一直觉得很俗套,三光街、翠花街、警钟街,和绵阳恬静的气质差异太大。
入校第二天,我就和三个室友来这里换装备,人手一条特别肥大的阔腿牛仔裤,走在大观园,一副不好惹的样子,有那么点青春叛逆的味道。后来,室友的主要开销成了游戏点卡,先是《传奇》后是《梦幻西游》,我的钱主要用来充话费了。
女生们比较喜欢逛街,每每在周末的街头总能遇到同学,也会惊奇地发现谁谁竟然在一起了。对我而言,逛街更多的是在普及新知识。我知道了女生最喜欢的牌子是艾格,那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女装品牌,英文名是Etam,logo上的“E”是手写体,我错认成了“S”,因此很长时间我都管这个牌子叫“斯塔姆”,据说去年已经破产了,令人唏嘘。还有什么Only、Vero Moda,我也不懂,反正撞衫率挺高的。
大家聚餐喜欢去市中心的香辣虾、六月雪,或是西科大的大盘鸡、瓦片烧,以及各种各样的火锅、干锅、烧烤、串串。临园路上有家叫“蒋记豆花”的高档餐厅,都是学生家长来看孩子,捎上同寝室的一起去“打牙祭”。还有富乐路的锅巴土豆和翠花街的窝窝包子,一般都是打包,边逛边吃,逛吃逛吃。当然,最有名的还是“绵阳米粉”,满大街都是,我分不出哪家更好,但总是要加很多不要钱的酸菜,连汤喝完。
绵阳的公园多是依山傍水,富乐山、西山公园、越王楼,经常有白鹭成群飞过,动静相宜。《陋室铭》中的“子云亭”在西山公园,亭子是漂亮的蓝色琉璃瓦,看不出来“何陋之有”。
穿城而过的涪江很宽,江对面是科学城,那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城市,官方语言竟然是普通话,原子弹就是那儿研制的。每次停电或是电压不稳的时候,我们都说是对面在“搞核试验”。从科学城到成都九龙宾馆有班车,我们经常蹭这个车往返成绵两地,能够往返的还有绿皮火车,走走停停,要咣当两个半小时,学生票价只要4块5。
我们很喜欢去西科大,那是个有烟火气息的地方,从园艺山过去要绕大半个绵阳城,最后一段路没有路灯,坐在车上能看见远方的灯火在黑夜中渐渐明亮,像是穿越一片沙漠,忽然映入眼帘的“拉斯维加斯”……
(三)
那些人,那些事
印象中是第三天正式开课,第一节课是选班委,坐我旁边的蔡松柏,我鼓动他当班长,最后他当了体育委员,其实他体能并不好,第一次体育课就晕倒了。后来,他承包了学生实验超市,担任学生经理,实现华丽转型,干得风生水起。2003年的时候实验超市就可以网购了,很超前,因为那一年淘宝也才刚刚起步。我一直以为他会成为企业家,但最后他选择了留校,负责就业,为更多的企业输送人才,格局很大。
大学一定是以学为主,电商学院亦是如此,学习几乎承包了我一整年的痛苦。倒不是因为老师要求多高,或是考试考得多难,主要是教材。怎么讲呢?拿到教材以后感觉“疯掉”或是“傻掉”的都是正常人,十几本书我能看懂的只有两本半,两本是《形势与政策》和《马哲》,半本是《微积分》,毕竟印的还是中国字,其余教材都是300至500页的英文原版。有人说“像是新手进了大佬村”,有人说“高考就是战五渣”,只记得领教材那天是个大晴天,我感觉阳光刹时寒冷。
时至如今,真心感谢学校给了我们一段自己与自己“死磕”的经历。我英语不好,第一学期为了查单词我用坏了两个“文曲星”。更让人崩溃的,是这些教材不是你能翻译出来单词就能读得懂。后来听说西财本部有中文全译版,我迫不及待去了南二门的旧书店,老板说早卖光了,你等下一届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在来吧。
实话实说,这些原版教材我没有哪本彻底读完过,更不敢说掌握、理解、应用得多深刻、多熟练。最大的收获是消除了“畏惧感”,敢啃“硬骨头”。我现在在银行从事金融研究,接触的“天书”也不少,但再晦涩的东西都能磨出来个七七八八,这都仰仗于大学“被虐”和“自虐”的成果。
被“虐”习惯的其实不仅是学生,老师亦是如此。印象深刻的是教我《供应链管理》的管勇老师,第一次他讲“Supply Chain”,我听成了“撒不来钱”,我感觉他英语水平应该就比我好一点点,顿生好感。后来我经常听见他在月朗星稀的时候加班备课朗读教材,起初就像念咒语一样,后来就很标准了。
当然,老师们教学治学都很严谨,理论和实践经验都很丰富。比如巴斯大学毕业的张之明老师,据说他以前是参与设计三峡大坝的,特别精益求精,容不得一点瑕疵,因此挂科率极高。还有以他为首的什么“夺命二张、勾魂双瑾”,具体的也记不清了,如果遇到了,“自求多福”吧。
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节《形势与政策》课,郝文杰老师讲的,他是团委书记,也是年级组长。他问我们“什么样的男人最有魅力”,我们答不出来,他说是“有思想的男人”。第二天,我就到新华书店买了“马恩列斯”的四幅画报,贴在床头,每天看着这些思想家入眠,梦想着怎么变成有魅力的男人。有这种“中二”行为的不止我一个,记得隔壁寝室贴的是孙中山,还有一个寝室摆着“思考者”的缩版雕塑。
(四)
园艺山,猫儿梁
财经校时期,每个人都在憧憬着真正属于自己的新校园,2003年9月,我大二开学的时候,学校搬上了园艺山。
彼时的园艺山远没有财经校周边繁华、便利。最近的商区,是两公里外的上马村,那是个被农田包裹的真村子,有水牛和野兔出没那种。据说我们去了以后,园艺山有了个新名字,叫“科创园”。但我们更熟悉的,是那个斑驳的13路公交站牌——猫儿梁。电商的人在一起,总打趣说我们是“猫儿梁大学”毕业的,这是电商人共同的记忆点,是学校的代名词,是自己人才懂的“黑话”,也是大学故事的承载。
当然,她最先承载的是一栋栋崭新的教学楼和一千多名2003届的新生,对于2002届,我们感觉,那都是属于我们的。
话分两头,先说校园。现在天府的同学一定想象不到,我们的第一感觉是校园很大,极为空旷,广场的青石板延伸到远方,高耸的教学楼通达未来。这是有比较才会有的体会,她的确比财经校大数倍,而且七成以上都是绿地,连绵起伏。还有两个奢侈的大湖,一个叫“白鹭池”,一个叫“翠湖”,我们有一种从被“圈养”到被“放养”的畅快感。
我很喜欢教学楼又红又专的配色,与并不平整的青石板相得益彰。蒲院长说这是“斯坦福风格”,我觉得更有种克里姆林宫与红场的调调,不管像什么吧,甚是喜欢。
教学楼是有名字的,以前有个匾,行草字体“长风楼”,第一眼看到的同时,学校响起了撞钟一般的铃声。这种感觉很魔幻,仿佛告诉你象牙塔也是江湖。蒲院长说,这叫“小社会、大课堂”。
学生宿舍有四栋,叫博雅、思齐,还有两栋男生住的记不起名字来了,比本部的绿杨、银杏文雅有诗意,条件也好很多,本部的同学总自嘲是“植物人”,不做评价。
“白鹭池”其实不大,有竹林环绕,林间、池边有些长椅,椅边的地灯能发出恰如其分的光,仿佛看得清,又仿佛看不清,氛围感刚刚好。傍晚过后,同学们喜欢两两在此歇息交谈,经常是一座难求。后来,学生会为了安全,调亮了灯光,两两就此变成了“凉凉”。
当年的“翠湖”很大,湖心还有个小岛,叫“江心岛”。这里一直让我们佷神往,因为没有摆渡工具,我们只是路过,都没去过。据说后来有几个男生游了过去,登岛成功并受了处分。他们在检讨时说,看到了个通体发白的“湖怪”,一时间“翠湖湖怪”的传说神乎其神、流传甚广,有人说是大龟、有人说是江豚。多年后,学校填湖建楼的时候,捞起了个废弃的热水器。
记忆的场景还有很多,红味居、有间水吧、莫奇卡卡……知名不具、不为多表了。
再说新生,03届的到来让我们异常激动。记得迎新前要招募志愿者,报名特别踊跃,充分展现了电商首届学生乐于助人的良好风貌。迎新当日热闹非凡,我觉得那是集体亢奋的一天,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,新校舍、新同学、新气象,众多美好的事物同期而至,处处欣欣向荣景象。
2003届的阵容比我们强大得多,我们只有400多人,他们有1000多人,因此学校的很多活动有了阵仗阵势和质的改变,各类社团招新繁忙,各种活动参与广泛。
最具规模的活动是军训,两届学生同时参训。我的记忆里,那次军训实属严格,而且训期很长,完全军事化管理。军训的动员令里,蒲院长讲“像终身热衷锻炼身体一样热衷历练心志”。起初我们不以为然,军训开始后才知道是身体与心志的双重磨炼。不仅是站军姿、走正步、整理内务这些基本操作,我们还学了擒拿格斗和实弹射击,男生都练了倒功,就是以各种姿态倒地,这是一个你畏惧越多就会伤得越重的“变态”项目,前倒、后倒、侧倒、扑倒都练,没有护具护垫,都是硬着陆,摔得操场砰砰作响。那次军训之后,大家身体素质和精神面貌有了很大改变,小布尔乔亚的情调明显少了。军训对我触动很大,之后我还写了一篇思想汇报,题目是《做雅典学派的斯巴达勇士》。
最后也坦白一件事,这段记录是感同身受而非亲身感受,我是“漏网之鱼”,军训期间当了广播员,没有参训。我的搭档是03届的刘畅,我对她印象不多了,但总能回想起她军训中的高吭播报:早春二月、大地复苏、万象更新……很像《动物世界》某一集的片头。
(五)
好好学习
学习读书真的能够使人进步。如果非要给后来人一些建议,我觉得第一条就是好好学习,学什么都好,不用目的性、功利性太强,多学一点就行,就算是一些零星的知识也会在未来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你闪光,成为决定你命运天平的小小砝码。
学校的师资真的很强,只是你上学的时候体会不到,特别是电商。因为大多数老师和传统认知的教授不太像,他们不会太多展示或卖弄学术造诣,让你对他高山仰止、敬而远之。电商的很多老师都是“半路出家”,有丰富的从业经历和留学经历,以及丰沃的人生阅历。他们喜欢分享曾经的点滴,比如怎么卖魔芋粉、怎么修大坝、怎么布局车间、怎么清点钞票……他们还普遍乐于让学生上台讲,有时候是一个人一个人讲,有时候是一组一组展示,边演边讲,经常如此,多数是要求说英文的,叫Presentation,搞得很“内卷”。在电商读了几年书,我发现长此锻炼催生了一些共同的改变,就是你再是学渣、或是性格再内向,也永远不会害怕有人对你说“有本事你来讲”,因为之后属于你的时间会让他荡气回肠。
现在的说法,这叫做“案例式”“沉浸式”“场景式”教学和“翻转课堂”的综合运用。现如今已不是什么超前理念,但二十年前,挺反礼教、破天荒的。
其实,我也写不出来什么传道受业解惑的至理名言,或是能让你武功精进的“葵花宝典”,我们整个寝室的成绩都挺“渣”。每年春暖花开和秋高气爽的时候,我和同寝三友总是把大把时间放在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上,只有严寒和酷暑的到来才能让我们间歇性地觉悟,因为这预示着快要期末考试了。
期末冲刺阶段自习室总是灯火通明,来这儿的无非两类人,一类是要争年级头牌和甲等奖学金的,一类就是我们这种应个景的。老师们很负责,会主动加班帮我们各种答疑解惑,我们混入其中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,虽然老师大多心知肚明,但也看破不说破,而且这种方式往往也能换来一些 “同情分”。管理学中,这叫“近期效应”和“宽厚性误差”,是提高绩效的不恰当方式,我们早已深谙此道。我现在讲课也经常会用到这个例子,学员们总是会心一笑或是神游往事,一副所见略同的样子,都是过来人。
仰仗老师的慈爱,学校的宽厚,我们这些学渣基本都能在及格线上飘过,但也有飘不过的时候。简单说,就是挂科了。我大学期间挂过两科,学校的理念是“一个头脑、两个工具”,作为“工具”的计算机和英语,我在大二下期同时挂了。关于挂科这件事情,现如今的体会是:平常心看待,但能不挂最好别挂,因为它关系你的推优、评定、保研、选调等切身利益。
挂科的后果是“惨痛”的,长期影响有,当期影响也有。因为挂科,我还被“免职”。孟虹书记找我谈过话,让我把学生干部的工作先放一放,集中精力学好文化课。之后还开展了“关于挂科能不能当学生干部”的专题讨论,结论是不行,我表示赞同,起初是口服心不服,我觉得自己就是个“反面教案”,后来逐渐心悦诚服。
当然,学校永远不乏学霸,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比我低一届的杨海燕同学,她是刻苦学习的典范,每天会在天不亮的时候去早自习,在晨读中看着太阳冉冉升起。我觉得这样的画面感和仪式感太美了,也坚持了一个礼拜,然后就病了。不过那个礼拜也有收获,我知道了学校有个国旗班,有几个小伙子每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升国旗,他们都是三观很正有信仰的好学生。领班的小伙子头发很长,还扎了个辫子,我没有恶意的和老师谈起过这件事情,后来再看见他时,他剃了个光头,不知道是不是无声的抗议,弄得我挺惭愧的。现在他依旧在学校从事着党的事业,继续着初心和信仰,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当年国旗下长发飘飘的少年模样。
(六)
关于爱情
爱情,永远是大学绕不开的一个话题。二十年前,家长对学生谈恋爱的主流态度是:高中不同意、大学不建议。学校的态度我不知道,我头脑中怎么也检索不出来院领导关于这方面的任何表述,只字片语都没有,我的解读是默许。反而是班主任们都挺关心,对谁谁和谁谁都了如指掌,他们普遍也是“吃瓜”,大家注意安全别太过火就行。
二十年前的电商,在这方面出奇的开放包容,记得我们还辩论过“大学生谈恋爱应该以专为主还是以博为主”,像是一群“舔狗”和一帮“海王”的道德论战,最后谁赢了已经不记得了。辩论这东西和爱情一样,本就说不清谁对谁错、孰是孰非。
大学生对爱情的渴望远比对知识的渴望来得迫切,大一开学后不久就“速配”了很多。03年初春的时候大概有45对,或是54对,那时候非典封校,情侣们的活动范围很小,就那么几个地方,我都数过。真实数据可能略多一点,因为一定还有不知道的隐蔽角落。
02届“速成”的同学大多磕磕绊绊走过了四年,挺不容易的,但毕业几年基本都散了。有人说是因为财大南门的雕塑“不吉利”,寓意“劳燕分飞”“毕业就分手”,我觉得没有一点关系。我熟悉的人中,只有周阳他们两口子走到了最后,炭火般温热而持久,像是“光华铁树”。
客观说,电商学生的颜值普遍很高,特别的03届,她们的到来让那个盛夏格外耀眼,我一度怀疑学校是不是要变成艺校,04、05届也不错,能打能扛。天府的我不清楚,应该也很好,我相信冥冥中一定有些潜在基因会一直延续。
那时候的感情是“真爱”吗?也许是,也许不是,要取决于你站在大学生的视角看,还是历经千帆之后再看。有人说,大学的爱情与爱无关,只与寂寞有染,我觉得这句话描写毕业分手后的故事更加恰当。大学的爱情,一定是发乎于真情的,因为那个年纪,既是你荷尔蒙的峰值时期,也是你肾上腺激素和多巴胺迸发最快的时候。所以是为爱而爱,爱得肆无忌惮,爱得轰轰烈烈,爱得刻骨铭心。
关于爱情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也许是教学楼下的示爱烛火,也许是伫立在雨中的孤单身影,也许是盖着毛毯看通宵电影,也许是BT下载或者光驱播放的TVB,也许是熄灯后的N个夜晚为你织的手套围巾,也许是原以为会珍藏永久的大头贴、十字绣、石头记、许愿星,也许在那时重若磐石,也许到如今已云淡风轻,无法一概而论,拥有过就好,憧憬过也罢,有缘无缘都行……
(七)
学生干部
我入校就担任学生干部,干到了大三下期,中间有半年断档,算是比较久的了。学生干部如果是一门实践课,我醒得挺早、起得挺晚,不过那段经历也确实给未来打下了很多基础,某种意义上,我现在的工作也是当年学生干部经历的延续。
很多老师同学都认为学生干部是我的“标签”,其实这并不是我希望的大学设定。因为担任学生干部,内心总多了份持续的牵挂,言行也不能太“逍遥”,加之主要工作是帮助各类学生组织做好防误设计,协助学校做好学生思想引导,让这个本该充满青衿之志的舞台其实不能真正属于自己,虽有遗憾,但是职责所系。
万泉同学是学生会主席,我断档的那半年他把我的工作也兼了,担子确实挺重的。学生工作事无巨细,寝室之星评比、校园歌手大赛、各种体育联赛……每一项活动都凝聚着学生干部们的心血汗水,真的挺不容易的。我们没有经验,也没有参考样板,需要不断拓荒、不断试错,方案经常推倒重来,思路经常反复修正,有些活动效果也不及预期,但这种摸索中成长的过程很锻炼人。现如今,电商毕业的学生干部普遍成长发展得不错,大家交流起来也有共同语言,能够同频共振。我对四届电商的学生干部会由衷高看一眼,我相信他们有“打烂牌”的能力,这种能力很稀缺,职场上能逆风翻盘的战例太少,不敢逆风出征的人太多。
当然,当时对学生干部的非议也很大,特别是二十年前,大家对“学生”是第一性还是“干部”是第一性的概念普遍模糊。脱离学生的官僚气息是有的,与学习本末倒置顾此失彼的现象是有的,学生干部之间非良性的竞争也是有的,都不是个案,程度深浅不同而已。这很正常,有人的地方就有“江湖”,加之电商在萌芽和生长的初期,需要“纠偏”,也应该多些“容错”。
(八)
学研会、辩论协会和BCS
大三的上半年是我最充实的一个学期,因为无“官”一身轻,时间宽松了,身心也解放了。学弟学妹们骂学生会,我也跟着骂,说谁“官僚”,我也跟着复议。后来孟虹书记又找我谈心谈话,说我学习有进步、思想坏掉了。她说你去搞个新社团吧,以学习思想政治理论为方向,深入思考一下,怎样提高学生的思想政治觉悟。我没有想太多,只觉得社团名字一定要长,才够霸气。我跟书记说:社团叫“马克思主义、毛泽东思想、邓小平理论和‘三个代表’重要思想学习研究会”。书记答复:叫“学研会”好了。
“学研会”刚成立的时候没几个人报名,大多数学生觉得这是一帮挂科被免的学生干部的思想改造班。“学研会”成立初期只有十个人,活动很简单,就是集中到图书馆读《求是》杂志和报纸摘要。刚开始感觉挺枯燥的,后来逐渐找到兴趣点,因为每一篇文章都写的很好,大家经常会对一些“金句”啧啧称赞,久而久之说话也是一套一套了。也许思想开悟是潜移默化的,但表达能力和文字能力的提高是肉眼可见的,这是“学研会”带给大家的直接收益。
后来我还加入了辩论协会,其实用“加入”两个字不太准确,辩论协会是电商第一批成立的四个协会(社团)之一,是我当学生干部时找蒲院长申请的。当时蒲院长说:“成立谈判协会应该更好,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,未来要的不是零和博弈,而是互利双赢。”这是院长的原话,我当时没听太懂,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理由,蒲院长一向很豁达,最后也就依我了。也许因为“得来不易”,我对辩论协会有些偏心,协会一直由团委直管,不属于社团联合会。再次“加入”的时候我很感动,当时的会长是一名叫赵浩洲的大一新生,他对我说:那个从没离开过的人终于回来了!说得我眼角都湿润了。
可能是因为对辩论的执念太深,加之“战绩”不错,我一直希望它能更纯粹一些,但有一帮会员在协会内部弄了个叫BCS的东西,好像是研究商业的,力求多元化发展辩论协会。后来分歧越来越大,BCS就分化出去另立门户了。据说这个社团后期发展得非常不错,我也深感在夹缝中、斗争中成长起来得学生团体生命力很强,特别是意志力很强,这是危机意识、忧患意识在大学校园的充分实践、成功典范。
(八)
林林总总
还有一些记忆,不知道该怎么归类。有的也不属于我,既然回忆起来了,就也记录下来吧。
那时候的寝室不像现在设施齐备,没有空调也没有热水器,有种叫“热得快”的烧水器很普及,但算作违章电器,这方面学校检查很严格,不少人因此受到了处分。比起现在的寝室,多了一台座机电话,存在的意义主要方便家长来电查寝,但室友们总会很默契地相互补台。
我不太爱参加集体活动,男生们一波喜欢打网游,一波喜欢踢足球打篮球,两波人也有很多交集,热闹是他们的,我都不在其中。双扣斗地主炸金花我也不会,只是偶尔打打麻将,人菜瘾大那种,十打九输。毕业后,留校的同学还是会在周末准时“召唤”我,特别强调让我坐“送钞车”过来。
公益活动我参加的也不多,入党之后献过一次血,算是数的出来的为社会做贡献。快毕业的时候,和邓华东等几个04届同学的去了“三下乡”,地点在梓潼和南部交接的一个小山村,村名记不住了,给乡村小学上过几节课,那个小学很破旧,讲课的时候有棕色的山羊冲进来顶我们。“三下乡”回来后写了篇实践报告,改了改当做毕业论文交了。蒲院长是我的导师,给了句“实践出真知”的评价,一字未改,一次性过关。
学校闹腾得最厉害的一次,应该是05年开始的“改制”,我们得知电子商务学院要从西财的二级学院改为独立学院,很多人都炸锅了,各种谣言和“阴谋论”满天飞。说的最多的是“学校把自己卖了,也把我们卖了”,好在只有些过激言论没什么过激行为,记得那时候院领导和班主任天天都在做学生思想工作,事态也就渐渐平复了。现在扪心自问想想,闹的那些人真心欠学校一句道歉,“改制”的最大受益者是谁?还不是我们这四届电商的学生,各种缘由大家都懂。
记得我们快毕业的时候,有人写了一篇《电商学院十八怪》,笑谈学校林林总总,着实让人感慨万千,如今已经寻不到踪影。
我挺想写写黄院长的,但不知道该怎么下笔。他不像蒲院长那样潇洒大气,总能高一个维度帮你打开僵局;也不像孟书记那样细致缜密,仿佛再杂乱无章都能整理得井井有序。我对黄院长更多的印象是低调内敛、务实谦和、文质彬彬,大学四年,他没有表扬过我,也没有批评过我,没有对我做过的任何事情给予任何评价,但却有种无声的力量影响着我。我在校网上看到过他的近照,头发全白了,和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有几分相像,更显儒雅,但也有点莫名心酸。
还有很多的老师,给予我们指点帮助;还有很多的教职员工,呵护我们健康成长;还有很多同学,相互影响共同进步;还有很多学弟学妹,对我们默默祝福,希望我们当好榜样……我们都记得,时光知味,岁月沉香,恕不一一言表,集体致谢。
(九)
快毕业了
大四那年,时间过得很快,大家都很充实,因为都有明确目标。考研的考研,找工作的找工作,还有些同学为了四六级和没修满的学分做最后的冲刺。
我是加入了找工作的大军,我那成绩保研无望,考研也考不上。本来是准备留校的,可以干两年再读研,结果我的简历被学工部交给了保卫部,我脑补了一下工作场景,打了个冷颤,放弃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去保卫部不是当保安,有点后悔,但于事无补。
我们那届在市场上很吃香,工作大多找得很好,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有几个不错的offer。一来是赶上了就业好年份,06年到07年的股市从1000多点涨到了6000多点,经济的高歌猛进拉动了就业的旺盛需求。二来电商学生的特点在应聘环节展现得淋漓尽致,简直是砍瓜切菜,不得不说,1000多场的Presentation不是白练的。据说那一年西财以学院口径统计的就业率,我们排第二,研究生院以微弱的优势险胜。
我最后去了银行做HR,负责招聘,招我进行的姐姐在我签完合同后把她的岗位让给了我,她辞职了。其实这些都不重要,和大学的记忆没什么关系。大四那年,留给所有人的记忆,应该是“散伙饭”。相信对每一个“过来人”而言,那不是饭局,而是酒局,人生只有一次的、被赋予大学意义的、能够引起集体回忆的酒局。
记得那天刚开始的时候,场面就有点失控,大家都知道,曲终人散总要离别,所有遗憾都将过时不候。吃的什么已不重要,感情都在酒中,乙醇在血管里奔流,酒精在肠胃里翻滚,都在互相拥抱,都在互道珍重,就连平时说不上几句话的,都感觉缘分难以割舍,感情奔涌冲动。那天就是集体买醉,一个个“人仰马翻”,一个个“原形毕露”……
后来,大家觉得还不够尽兴,要一起去KTV唱歌。我说什么都不想去,因为第二天是毕业典礼,学校让我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。班长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,扔给我说“早给你准备好了”,到包房先接受班级审阅……
就这样,我跟着去了KTV,大家在光斑中尽情嘶吼,我躲在角落默默读稿。前半场,我反复告诫自己,一定少喝点,意思一下就好,明早还要发言。可后半场……我完全不记得什么是后半场了。
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残存的印象,那晚下起了小雨,大家相互搀扶,还在推心置腹,说着带着狠话的祝福,泪水和雨水杂糅中双眼也渐渐模糊……
雨应该没下多久,第二天早晨风和日丽,我洗了个冷水澡走出房门,阳光有些刺眼。很多学生家长来了,异地恋的男女朋友来了,学弟学妹们也都来了,比03年的那个盛夏还要热闹。
大家穿着学士服各种凹造型、各种摆拍,把学士帽尽情抛向蓝天,还有的人把康大爷的长扫帚给抢了,骑在胯下cos哈利波特……
蒲院长的讲话大气磅礴、鼓舞人心,让人感觉广阔天地、大有可为,繁荣富强、舍我其谁。管勇老师的发言正能量中带着诙谐幽默,一种“年轻的朋友再相会”的欢乐氛围。我那篇写成伤痕文学的毕业感言显得格格不入,加之感情已在前一晚过度宣泄,站在台上时早已疲惫不堪,但身体是虚弱的,感情是炽热的,读到最后的时候,我又哭了……就这样,画上了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。
(十)
未完待续
故事写到这里,应该就差不多了。
毕业后三个月,天府第一届入校,我和他们擦身而过,没有直接交集。那年的九月,周杰伦发行了第七张专辑——《依然范特西》,听着“千里之外”,反复确定,我们已悄然走开,故事已在城外。但仿佛与天府又是永远的“时空伴随者”,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人生坐标、同样的青春年少,同样的时间被安排、演一场同样的“意外”……
十年后,学校让我作为校友代表,在校庆时发个言。念完准备好的材料后,我合上稿,看着台下的场景,对视着一双双或熟悉、或陌生的眼睛,忍不住又将毕业感言的最后一段,一字一句,读了一遍。那一刻,头脑在过电,背脊有些发麻,内心五味杂陈,是眷恋释怀,还是自我感怀,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……
再后来,我偶尔也回学校走走看看,走一走光华广场上的青石板,依旧在脚下延伸;看一看曾经栽种的小树,如今已经枝繁叶茂;听一听那熟悉的铃声,晨一声、晚一声、声声在校园回荡;吹一吹猫儿梁上清凉的山风;望一望烟火在夜空绽放;同学们来来往往的身影,仿佛也是曾经的自己在这里穿行……
校园里多了不少建筑、店铺、景观、设施,也多了不少的学生和老师,大多数我都不认识了,但一草一木、一砖一瓦却还是那么熟悉,和离开时没什么改变。尽管电子商务学院也已经更名成为天府学院,但是对我而言,无论她改成什么名字,都是一幅永不会褪色的画卷,都是我思绪深处的大学,凝聚四年回忆的圣地,弥足珍贵、永铭记忆。
天空不曾留下我们的痕迹,但我们已经飞过。我们就这样,任时光匆匆而过,各自奔向天涯。韶华也不为少年留,转眼间二十年就过去了,想想我们与她同在的时候,这一届的天府学子才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。如今,我们走了,她还在那里,哺育着新人,她永远都在,都在心里。未来的未来,也会有无数个二十年,也会有无数的二十岁,踏着我们的足迹,将故事继续……